斯维塔再次醒来的时候，已经接近傍晚了。她睁开双眼，迅速地环顾四周，确认自己正在叶卡捷琳娜的房间休息。
叶卡捷琳娜就躺在一旁，她还没醒，只盖到胸口的被子随着呼吸的节奏一起一伏。斯维塔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，轻轻地翻身下床，却没想到这样细小的动作也能让叶卡捷琳娜醒来。
“卡佳，你也醒了？”斯维塔打开床头的台灯，屋子里终于有了一点亮色。又过了一会儿，两个穿着睡衣的女孩一前一后地走出房间，卡西欧夫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停留下来。
“阿尔捷米，有什么新消息吗？”斯维塔毫不在意地和叶卡捷琳娜在沙发上坐下，从收音机里传出的声音清楚地回答了斯维塔的问题：
“鲁斯科伊已经被军方带走，白宫的残余武装均已投降。”
斯维塔愣了一下。“哇，真是个劲爆消息。卡佳，晚上想吃什么？看来我们的生活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了，我想是不是该庆祝一下？”
“还早着呢，斯维塔，军队的人现在只是暂时站在了叶利钦一边。”卡西欧夫的声音从墙的另一端传来，“不过他们应该不能再挑起什么冲突了。”
“为什么还要听电台呢，我想，我们明明有电视才对。”斯维塔打开了电视。
“斯维塔，要知道电台更加隐秘，你能听到许多新东西。”卡西欧夫虽然隐约表达着反对的意思，但还是主动关掉了收音机。
的确，外面零星的枪声已经不见了，风暴似乎因为一方的投降而逐渐停歇下来。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，这都是一个好消息，但对少数人来说——
“据莫斯科医疗部门的统计，有至少90人在这场冲突中丧生，另有超过200人受伤。目前，各大医院均急需献血，市民们可直接前往……”
电视里正播报着这样的消息。叶卡捷琳娜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斯维塔，同时指了指电视。
“怎么了？”斯维塔转过头来。
“你为什么去医院？”
“哦，我的一位朋友受伤了，”斯维塔只好解释道，“我可能是这里唯一一个能联系她的家人的人，所以医院联系了我，让我过去一趟。”
“那她怎么样？”
“伤得很重，但情况已经好转了不少。”斯维塔突然想到了什么，连忙补充道，“由于事发突然，你在睡觉，我没有办法通知你，所以，抱歉。”
“没什么。”叶卡捷琳娜点点头。
“快要下午四点了，卡佳，而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——你想吃什么？”斯维塔转移了话题，同时偷偷瞄了一眼卡西欧夫，后者没有任何反应。
叶卡捷琳娜目前学习的手语还不足以表达“土豆”这种专门的名词，因此她从茶几上拿起了笔和纸。由于她的情况，在这间公寓里到处都放置着这些东西。
“烤土豆。”她在纸上写道，“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，我们只有充足的土豆。”
“很好，看来卡佳平时在偷偷观察厨房呢。”斯维塔看上去突然变得心情很好，“那么，烤土豆，我马上就去做。阿尔捷米，给我个收音机好吗？一个人在厨房实在是太无聊了。”
卡西欧夫无声地把收音机关掉，递给了斯维塔。斯维塔起身准备前往厨房，但就在这时，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。
“喂，您好……”斯维塔拿起了话筒，随后听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声音。安娜·萨哈洛娃和她的丈夫德米特里·萨哈罗夫刚刚赶到了医院，因此打来电话通知斯维塔一声，告诉她不必担心，伊拉的情况已经好转了不少，可以小心地正常说话了。安娜十分感谢斯维塔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还跑到了医院去，也顺便提起了现状——莫斯科的机场处于半瘫痪状态，大量的航班被取消，他们好不容易才搭上了最快的来莫斯科的飞机。
斯维塔放下电话，略微松了一口气。她并不担心伊拉的伤情，只要脱离了生命危险，剩下的事情就只有防止感染和慢慢休养了。受了非致命枪伤的人她见过不少，有救过来的，也有没救过来的，不过多数没救过来的例子是因为医疗条件恶劣——而这大抵只会出现在野外。
“卡佳，这就是医院打来的电话，告诉我不要担心的电话。”斯维塔看了一眼叶卡捷琳娜，“我可以去做饭了。”
后者点了点头，似乎是默认了斯维塔的做法。
在斯维塔开始把洗好的小土豆切成两半的时候，卡西欧夫来到了厨房，还顺手拉上了厨房的门。
“斯维塔，我只是想说一点，”卡西欧夫担忧地说，“昨夜你离开之后，卡佳在半夜的时候醒了，然后开始哭泣，她敲我的门，但无论我怎么说都没有用。所以，以后尽量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，好吗？”
“是我的错，阿尔捷米，是的，我应该想到这样的情况的。”斯维塔又切开了一个土豆，“她今天白天也一直在睡觉，但她的睡眠状况一直都不好，最近又更差了，所以——”
“不，不是这样，斯维塔，我只想说明一点，我觉得叶卡捷琳娜已经有些过于依赖你了。”卡西欧夫小声说道，“这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，不是什么好事，尤其我们已经是那种——你知道的，随时可能——”
“我不会是那种人的，阿尔捷米。”斯维塔略有些愤怒地说，卡西欧夫的话触碰到了她的软肋。或许，从她在医院的地下室醒来的那一刻起，她便不可能拥有什么安定、平凡的一生，但她早就下定决心，不能成为过去那样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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